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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ionship:
Character: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9-25
Completed:
2025-10-01
Words:
12,302
Chapters:
2/2
Comments:
1
Kudos:
2
Hits:
87

【all刘到家】夜航船

Summary:

《大侦探》第八季第十案《蓝色大海的传说》
甄情x刘到家 晨住气x刘到家 OMCx刘到家
summary:传说中,雌者有海女,能媚人,即惟笑而已。舶行遇者必禳解之,若捕得女鱼人,便以男子阳物驯服妖邪,解除魔魅。
warning:rape 性转换 强迫麦银 致死量童车 开童车的时候完全是女体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notes.)

Chapter 1: 云破月来花弄影

Chapter Text

腥味从海底泛起,天上只挂着月亮。
常年行船的人已经闻不到从那股从海底升起的腥臊,艄公撑着杆子立在船头百无聊赖地凝望。夜阑风静,海天之间只余船舱一灯如豆。舱内的男人气定神闲,筹码落下,木象吃掉木将军。砰一声,棋局胜利。对面的男人有些不悦,但只皱起眉头,稍略用鼻孔出了出气,并未发作。
“晚上行船实在太无聊了。”
连败的弱者不想再继续下一盘棋局,胜者意兴正酣,却也明了了友人话间未尽之意,只得干笑两声接腔:“并不总是如此无聊,只是船上人太少了些。”败者收拢起棋子,折叠棋台,冷嗤一声:“哼,我就说应该坐游轮,通船客喝酒打牌消遣热闹,再不济也有妓可嫖。”胜者连拜拜手叫他不要再说,压下嗓子小声道:”坐游轮不要查身份吗?到时候一上岸警察就来抓人,你跳进海里都跑不掉。现在这小船上也不止就咱两个,说话注意着点。“言闭,胜者放开嗓子笑了几声,欲盖弥彰似地说道:”游轮船票实在太贵,更遑论行船也未必非要跟人喝酒打牌才能作消遣。你不知道是有句话叫:’天下学问,惟夜航船最难对付‘。“那败者不屑地又哼一声,语气中尽是不耐:”坐船就坐船,不就是白天夜里睡觉,风一刮就去海里吐,有什么学不学问的,我最讨厌你们这群人掉书袋的样子。“
”地方里沿着海生的。人们外出……都要坐船,坐着无聊,便闲谈。船上的客人,有读书人,也有富商。有赴任的官员,也有投亲的百姓……多的是你们站在地上见不到的人,这闲谈内容无所不包,被人问住的、不懂装懂的,就叫人笑话。“
舱内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双双抬眼望向舱门处。艄公立在门前,灯火揉进皱纹,身后披着月亮,那张老迈的嘴发出老迈的声音,眼皮无力下耷拉的眼睛仍然有神,透着贼气。艄公见这两个后生一齐呆愣地望着自己,咧开嘴一笑,露出被银质补齐的缺憾的牙齿。”今晚不会有风,见你们还没睡,进来坐下喝水。“
胜者讪讪地点点头,微微挪动,招呼艄公坐下。艄公便也从善如流地盘腿便坐,自己取了碗倒上茶水。胜者问道:“老板,你怎么知道今晚不会有风?”艄公举起碗将茶水一饮而尽,眼皮子都没抬地回答:“老把式,还不知道这些。光屁股时开始行船,到现在这把老骨头的年纪,别说海上的事一清二楚,你们那些所谓’夜航船‘的学问,我也懂。倒是你们,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败者听着这老头的言语中似是起疑,心下一惊,伸手便向腰间绑着的匕首摸去。胜者在桌下打个手势教他稍安勿躁,同老者打个哈哈:”我们兄弟第一次夜里在海上坐船,实在不惯,便睡不着。老人家您既然精通海上风物,能不能给兄弟讲讲解闷?“艄公闻言,眯起眼睛,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放松地向后倚在舱壁上,懒散道:”海上的故事……那可太多了。“那败者见艄公这副样子,也松了口气,放开已按上刀柄的手指,大剌剌地出声:”老人家,你随便讲两个便是。有没有跟女人相关的,香艳些的?“艄公闻言,半阖的双眼又迸出精光,被人当头棒喝了似的叫起:”欸,有了,你们听说过人鱼没有?“
两个后生听见这老头突然提起这老掉牙的传说,不禁不解地对视了一眼。那败者刚要出言讥讽,只听平静无风的夜中又传来两声叫喊。
”老板!做不做生意!“
小舟内一行三人一道提着灯过来外边,只见另一只同样小小的船摇曳着凑近,一个娇小的身影立在那小船的船头。冷月融融,凄清的夜里,大海并映不出朦胧的影子。那身影只是伫立,一动不动,行船的微风带起祂的裙摆,被月光勾勒出的轮廓有如西方船头雕刻的女神像。艄公打开船头灯,两轮冷白的探射光无情地打在那影子上,于是他们看清了,那是一个小女孩。
女孩一席白色连衣裙,麻花辫斜垂在肩,影影绰绰地构成一个完美的少女形象。过于强烈的光刺得女孩微微眯了眯眼,她的一双眼睛中几乎满是黑眼仁,皮肤被白色冷光打得仿佛白色大理石像,眼睛是镶嵌其中的黑色珍珠。老人移动探照灯,视线随着灯光一同流连,从眼睛滑落鼻梁与嘴唇,顺着下颚坠入纤细的躯干。
两个年轻人站在老者身后,败者似是被这肃穆的小女神像镇住了,呆愣地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动作。那胜者也被震彻,女孩身上似有什么魔力,教人的眼球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无法离开。胜者强打精神,转头将视线移开,却瞥见那女孩的腰上似乎系着什么东西。他定睛去看,居然是一条二指粗的铁链,拴住女孩的腰身,从白色连衣裙的腰际垂下,搭在甲板的铁链反射阴冷的寒光,像蛇一样没入船舱。
”做什么生意?“
老者低沉的嗓音将两个年轻人拉回现实,败者粗喘着气,恍如梦初醒,胜者悄悄摸上后心,竟已出了一身冷汗。惊魂未定时,只见从小船的船尾窜来一个中年人,比起那引人注目的女孩,这中年人的模样却是平凡得令人生疑。中年人抚上女孩的背,语气不轻不重:”自己给老板看。“
女孩闻言垂下眼睛,随即又抬起头,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对面船上的三人,仍旧面无表情地伸手,将裙子掀开。
船上三人并无防备地将女孩的裙下尽收眼底,照亮女孩面目的强光也清晰地射在女孩光洁无毛的生殖器上,使人看得一清二楚。能用漂亮形容的器官夹在还布这软肉的莹白双腿之间。尽管做出如是羞耻的动作,女孩的神情依旧没有变化,就好像她掀起裙子给人看的只是腿,只有腿。
胜者却惊叫起来,愤怒地朝着中年人叫骂:”你让这么小的女孩卖淫?畜生!“败者咽了咽口水,默不作声,转头去看艄公。他看见老者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女孩的腿间,脸上流露出一种竟如同青春焕发一般的神情,渴望溢满,身体的容器超载,不过少顷,不知老人想到了什么。这种神情便消失了。艄公又变回了那个风烛残年的老朽,甚至于周身散发出更甚于前的颓唐。
中年男人并不在意胜者的愤怒,只是笑笑。胜者还要詈骂,却没预料中年男人竟轻蔑地一脚将女孩踢入了海里。船上三人哗然,那败者登时便脱了上衣跳进海里救人。万籁俱寂惟浪花作响,两具人类的躯壳几乎同时跳入大海。海水没过眼睛的同时,败者不可置信地看见一条大鱼。
没有一种鱼有这样的尾巴,在月夜幽黑的海水中透出宝石样的蓝光,尾鳍似儒艮,长度又像蛇,覆盖着珠光的鳞片。败者努力地睁开眼注视着那条尾巴优雅地游动,全然不顾海水入眼的刺痛。他看见那条大鱼转了过来,看见了海水中漂浮的白色布料和腰间系着的锁链,原来鱼的一半是人身。女孩用祂黑洞洞的眼睛不解地看着败者,祂在水下不需要用肺呼吸。败者试探地朝祂伸出手,女孩也伸出手,祂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指尖。
”哗啦“
中年男人猛地提起锁链,船上的二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但那蓝色的鱼尾却也被探照灯一视同仁地揭露着,就如同刚才所见的女孩的容貌与阴户,肉眼所见,无可抵赖。败者从海中浮起,大口呼吸着空气,仰望着被吊起的小鱼。小鱼回到甲板,因为离开了大海,鱼尾又缓缓幻回双腿,小鱼变回了小女孩。艄公再支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甲板。
“传说中,雌者有海女,能媚人,即惟笑而已。舶行遇者必禳解之,若捕得女鱼人,便以男子阳物驯服妖邪,解除魔魅。”
老人大叫道:
“祂是人鱼!”

小鱼很轻。
胜者如是想着,抱着小鱼走进船舱。小鱼蜗在胜者的怀里,嫩藕一般的双臂环挂在这个高大男人的脖颈。祂不知道为何这个刚刚还在为自己义愤填膺的男人此时却毫无负担地准备享用自己,眼神冷漠得如同看一只畜生。男人自己也未必明白,明明怀里的生物看起来完全与适才无异,为何只是经历一场幻梦,心中那种强烈的隔膜便荡然无存。或许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个简单的、无需证明的公理。幼小的女孩是需要保护的,与幼女交媾是不义的,但祂是人鱼,在并非人类的群体之上无需遵守人类的法则。
白色连衣裙上的水渍也沾湿了男人的衣服,小鱼肚皮上的肌肤与男人隔着两层布料相贴,男人感受不到怀中冷血动物的温度,祂的温度就是海洋的温度。男人将小鱼放在床铺上,俯身用脸贴近小鱼的身体,嗅闻小鱼的味道。男人的面颊感到一丝凉意,他伸手去解连衣裙的纽扣,将海洋物种从人类陆地的造物中剥落。小鱼似乎被他的侵略姿态吓到,不安地轻扭腰肢,就像一条刚才水中网起的鱼。
小鱼的胸口还未发育,摸上去是与祂身体各处一样的柔软。男人恶趣味地将那少得可怜的软肉拢成一小团,用鼻尖摩擦小巧的乳珠。男人想,我嫉妒人鱼。与人类同样是被智慧诅咒的生物,为何人鱼能拥有广袤的海洋,海洋的面积是陆地的2.4倍,人鱼生来便以强者的姿态瓜分了地球,而人类却要匍匐着揖别猿猴,在铜铁炉中翻过火焰方得立锥之地。一种海盐的味道钻入鼻腔,侵占大脑,胜者张口,狠狠咬上小鱼的乳珠。
男人听见一声尖利短促的喊叫,没有字句也没有意义,就像海豚的叫声。“祂不会说话吗?”男人这么想着,掰开了小鱼的嘴。手指按上小鱼上膛的犬齿,他看见小鱼的口腔中没有舌头,仔细看去,应该是被割掉的,口腔深处残留着半截舌根。胜者陷入了一刹那的惊惶,但很快便又接受了一切。就算这条人鱼的舌头是舱外那个中年男人割掉的又如何?祂只是一只长着小女孩外表的动物,割掉人鱼的舌头就像给鹅灌事物催生脂肪肝或者用酒把虾迷醉,只是对食材的处理,无关残忍与否。
男人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掀起小鱼的裙子,叫她自己叼在嘴里咬着。男人不想再听见那种海豚样的叫声,小鱼也异乎寻常地听话。男人摸上小鱼的阴户,小鱼就连那里也不热,但是很柔软,男人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女性生殖器,完美干净得近乎想象之物,却生长在一个异族虚假的双腿之间。男人探入手指,小鱼的甬道意料之内得紧窄,包裹得手指也无法呼吸。男人惯常混迹风月,是精于此道的老手,只剥出藏在阴唇中的阴蒂逗弄了几下,小鱼的甬道内便渐觉湿润,男人又进入了一根手指也不觉滞涩。随着男人的动作,小鱼的呼吸逐渐加重,胸膛也渐起伏。男人抬头看祂神情,小鱼因腿间传来的刺激而眉心微颦,反倒生动可喜。男人胸中泌出几分欢忭,只觉如同复活了一尊白玉雕缋的神像。
胜者一把扯下小鱼口中叼衔的布料,右腿一跨,欺身压至小鱼身上。男人的身躯对于小鱼过于庞大,娇弱的幼子躯体被成熟的身躯覆盖,男人肌肉重如磐石,压得小鱼胸口沉闷。沉重的身躯吻上小鱼的唇,用他完好的舌头在小鱼空旷的口腔中扫荡,轻浮地扫过被截断的舌根。敏感的软腭被刺激,小鱼似是感觉有些恶心,抬起手来轻推男人的肩,无济于事的反抗。男人停下了吻,伸手抚上小鱼的脸,人鱼的躯体实在过于幼小,男人一只手掌便几乎要将祂的面庞遮盖殆尽。那两点漆瞳仍黑得并无杂质,晶状体反射窗隙钻入的月亮,发出迷乱的辉光。被海水打湿的发丝又因方才的拥吻挂在小鱼白皙的面颊,产生一类与祂纯洁面容不符的乱情。男人伸手将它拨开,拢到小鱼耳后,以一种近乎欣赏的姿态在祂鼻尖落下一吻。随后双手夹住小鱼腋下,将祂向下拽去,将自己的下半身插入已经湿润的阴户。人鱼几乎只有男人的三分之二身高,被男人抱着动作,像一只可供随意摆弄的娃娃。胜者却并未因身下人的娇小而有怜惜,撞击凶狠得犹如野兽。小鱼整个被禁锢在男人怀里,协着动作又发出海洋的哀鸣。
小船也晃动起来,不过在这无风的夜里仍属安宁。两艘船被暂时用钩子链接到一起,剩下的三人坐在甲板上等待。而狭义上等待着的,只有一人,那就是败者。这个青年人有比他的同伴更健壮的体魄,却不自觉地与同伴间形成了一种狼群间头领与公狼的关系,普通的公狼要等待头狼进食结束后才能享用残羹。败者的汗衫留在了船上,此时他正打着赤膊,露出蟒筋虬结的肌肉。败者身侧的艄公仍笼罩在沉闷的气息中,艄公身侧那个将小鱼带来的中年男人仍面目模糊。
青年听着从船舱传来的声音终于难耐,忍不住问起中年男子这人鱼的来历,船舱上的三人便攀谈起来。原来中年男人叫做甄情,来自渔村,他们的渔村素有鱼怪伤人的传说。村子中有一个瞎子小男孩,有一日突然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男人遂起疑心,跟踪小女孩来到海边,于是才发现秘密。再往后的事,甄情便不再愿意说。青年也知趣不再追问,望着海面出神了一阵,遽然开口:“人鱼是怎么生崽子的呢?”甄情不禁被他逗笑,随口答道:“鱼尾巴上也有女人那话儿。”话音刚落,那厢胜者便抱着小鱼从船舱出来,看来是已经完事了。甄情接过小鱼,掀开祂的裙子,手指伸入祂的牝穴,勾出精液抹在肥白的腿侧软肉上。“不过鱼尾巴上的长得跟这个不太一样,是条缝,也能肏就是了。”
那败者看得呆了,直说要见见。甄情看着这年轻人痴愚的样子不禁得意起来,说道这有何难,我把祂放进海里,你在水里面肏祂便是了。说罢,甄情便将小鱼往海里一扔,又将铁链一拽,小鱼的蓝色尾鳍便伸出水面,划出一个半圆环。败者也连忙一扎猛子跳进海里,小鱼被青年压在船壁,青年火急火燎地用自己已然挺立的阳物去戳弄小鱼的鱼尾,试图寻找甄情所说的入口。船上三人见次一人一鱼在水中交合的景像,都不禁啧啧称奇,连那保持了许久沉默的老艄公都打起精神,惊叹这奇景。甄情更是得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小鱼被青年的阳物戳得痒了,身体却被压在船壁动弹不得,于是用尾巴去青年的勾腿,柔软轻薄的鱼鳍划过男人被海水浸泡着的肌肤。小小的人鱼像一个母亲一样教授着莽撞的男人怎样打开自己,在小鱼的指引下,男人终于找到那条紧窄的缝隙,龟头叩开蚌肉的入口,男人感到自己正在被接纳,仿佛成为海洋的一部分。小鱼抱上男人的腰,带着他游动,鱼尾连接着人身,男人在大海的拥吻中飘飘欲仙。
青年不时便射了出来,随即钻进水面之下去看自己刚刚进入的那条缝隙。男人双手掰开还未闭合的入口,方才注入的精液似乎与海洋生物的身体并不相融,被内壁排了出来,漂在海中像断线的巴洛克珍珠。人鱼的肩颈在水面之上,仍纯净得有如野生。那胜者正痴醉地欣赏着小鱼颀长的脆弱脖颈,其上的吻痕宣告着幼子被污浊侵染的迷离之美。却未期,那陷入了长久缄默的老艄公竟不知何时消失了。
“哗啦”
是铁链入水的声音。
拴住人鱼的铁链在众人欣赏人与鱼媾和之时已然被撬开,年高德劭的老朽在灯能照见的隐秘之处悄然完成了一切。小鱼看着那端锁链的,意味着自由的尽头,不知所措地楞在原地。老者大笑起来,疯狂地叫喊:“我肏不了的凭什么你们肏得到。蠢人鱼,快跑啊!等什么呢?”说罢,老者反手便向立于甲板之上的青年人斫去,鲜血迸射出胜者的脖颈。老者手中闪着寒光的是败者先前下水救人,留在甲板上的,藏于腰间的匕首。胜者捂住脖颈,暗红色的血液也缓缓流出,他瞪大了眼睛,未及开口说出一个字,便被自己的血呛死,仰身砸落于海中。小鱼被迎面砸下的死尸吓了一跳,从喉中惊叫一声,飞速游入水底,开弓之箭了无踪迹。水中的败者见状,连忙向船上爬,却因双手湿滑抓不住船壁,方才扣住船舷,便被老者一刀刺入手背钉在上面,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败者惊惧地抬脸望向老者,目所及的是一副极尽扭曲的面容。老者缓缓举起船锚,一下下地朝着败者的头部击打。
“你们两个挂相的小蟊贼,运气不好上了老子的船。安心下地狱吧,两箱金子你爷爷我就替你们收好了。”
败者的脑袋被老者锤击得稀烂,碎肉粘连在船壁上。老者拔下匕首,踢了一脚,无头的尸体便也坠入海中。艄公抬腿迈回自己的船,解开两艘船链接的铁锁,轻蔑地看了一眼被吓得瘫软在地的甄情,泰然自若地收锚启船。直到那船行远之前,尿水淋湿了裤裆的男人听见一个老迈的声音传来:
“抓紧走,鲨鱼要来了。”
tbc.

Chapter 2: 帘卷压花影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百亿须弥山,百亿日月,名为三千大千世界。如是十方恒河沙三千大千世界,是名为一佛世界,是中更无余佛,实一释迦牟尼佛。”
佛经说,世界是一个上大下小的四棱锥。
那样一个下小上大、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难以叫人相信最上面的在云端里一层是一个永恒的所在。
为何没有任何一个宗教认为永恒的所在是海洋,明明它广袤到看起来能吞噬一切,难道是因为人类注定无法生不出翅膀而在胚胎的形态中仍是鱼类的孑遗。将发出第一声号咷的婴儿丢入水中他就学会了游泳,水是一切生命的起源。或许海洋就像女人,每个人的原生都从女人的胯下爬出,就像每个人都曾经是一条鱼,人类却厌弃血液与潮汐。他们说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就像说海洋在倒映天空。
小鱼第一次出水就像游泳的初学者第一次入水,属于水的,时时刻刻包裹着的压力不见了,小鱼却并不感到轻松,反而怔忡不安,就像离开了庇护者的怀抱。祂偷跑到近海,第一次见到陆地时,也并未觉得此处比海洋美丽。黄色的沙子单调无趣,仙人掌张牙舞爪,看起来很不友善。小鱼想,海洋里可没有这样长着尖刺的植物。人鱼伸长脖子眺望一圈,万壑无声,更远之处模模糊糊的建筑无语矗立。海洋的生灵在岸边游了一圈,想不出那些模糊的正方体样的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少顷,小鱼便对这单调的景色感到不耐烦。好不容易瞒着祭司偷遛到近海,那神秘的陆地居然只是这样一副单调的景像。人鱼不悦地用尾巴拍拍海面,激起三声激烈的水花,扭了身子便要游走,却听见远岸传来一阵旋律。
在天上只有太阳高悬的寂静午后,少年拄着拐杖,在金黄的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灰翳的虹膜面向大海,少年拾起海螺,双唇轻启,传出旋律。小鱼仍泡在海中,抬头仰望着吹海螺的少年,这少年仿佛没看见小鱼似的,只是兀自吹奏,目光只谛视着大海。
小鱼感到好奇,祂左游右游了两圈,见仍未引起少年的注意,便甩起尾巴,将水花扑打到少年身上。少年被突如其来迸射的水花吓了一跳,忙蹲下来摸索拐杖。小鱼见他还不理自己,皱起眉头开口:
“喂!”
是女孩的声音。少年握住拐杖迷茫地抬起头,开口试探。
“你是谁?你在哪里?”
小鱼不解地歪了歪头:“你看不见我吗?”少年淡然地点了点头:“我看不见所有东西。”
从未见过人类的生物这才注意到眼前人混沌的虹膜,少年的晶状体前罩了一层溟濛的暗色,宛如积灰的家具。小鱼遽然便觉愧疚,祂低下头,闷闷地道了声对不起。盲瞽的少年只是笑笑,拾起盲杖起身,问道:“你在海里吗?”小鱼点了点头,又想到这少年看不见,于是回了一声嗯。少年哦了一声:“那刚才溅到我身上的水花是不是也是你弄的。”小鱼闻言更为愧疚,又嗫嚅了一声对不起。少年又笑:“没关系,不必内疚。你不是我们村子的人吧,我们村子的人在成年之前不能下水。你从哪里来的?”从来没人问过小鱼这样的问题,祂思忖了片刻,脆生生地叫出一声:“海里。”
晨住气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很小的女孩,说不定是耕海为生,不在陆地上置业的疍民。于是他又蹲下来,朝着大海的方向伸出手:“你要上岸来玩吗,还是回海里去?今天是勇士节,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少年伸出手的方向并不面朝小鱼,小鱼摆摆尾巴,轻巧地游过去,握住了那只人类的手。一只手撑住陆地,鱼尾离开海洋,鳞片褪下,自脊椎末端的连接处始分出双腿。斜垂的麻花辫滴着水,在太阳的炙烤下热气蒸腾。一丝不挂的洁白酮体完全离开海洋,水珠砸在地面,赤裸的足踏上沙地,小鱼抓着人类男孩的手,第一次迈开双腿。
沙滩上留下两串脚印与盲杖点地的痕迹。小鱼进入人类生活的聚落,觉得这里比方在海中眺见的陆地要丰富许多,原来那些远处方形的物体是一个个巨大的盒子,太阳下山后人类便把自己装进里面。晨住气握上家门的把手,熟练地掏出钥匙开门,在鞋柜中摸索。
“你先别进来,等我给你找拖鞋。”
“拖鞋?”
小鱼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盲瞽的少年回答道:“你们生活在船上的人,是不穿鞋的吧,但是在陆地上生活的人在屋子里要穿拖鞋。”
小鱼完全没理解少年的意思,不解地蹙起眉毛:“‘穿’又是什么意思?”
晨住气愣住了,他意识到什么又握住小鱼的手,小心翼翼地顺着小臂向上摸,从上臂到脖颈,没摸到一丝布料的触感。
少年的脸腾一下红透了,一把将小鱼拽进屋里又砰一声关上门,惊问道:“你没穿衣服?”小鱼拽了拽晨住气的袖子:“衣服?就是你身上这个吗?我没有啊。”晨住气惊得连问小鱼刚才来的路上看见别人没有,得到一个人也没看见的回答才松了口气。沉默半晌,晨住气才不好意思地开口:”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啊。“小鱼不觉有他,以一种无辜的口吻答道:”我出生的时候就是赤裸的,为什么要穿衣服?“晨住气被问住了,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对话又陷入了岑寂。突然,晨又羞赦地笑了起来,小鱼问他在笑什么。晨回答道:”你生活在海上,又不穿衣服,肯定晒得很黑。“小鱼歪了歪头,看了一看自己的手背,又反过来看看自己的手心,拉起晨的胳膊将小臂贴上去同他比较。”可是我看起来比你白呀,可惜你看不见。“小鱼如是说。
晨住气只感觉与小鱼肌肤相贴的地方像火一样灼烧,狼狈地抽出胳膊:“总之在陆地上,不穿衣服可不行。你多大了?有多高?“小鱼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少年回答:“家里还有我妈妈曾经的衣服,我看看能不能给你穿。”小鱼哦了一声,抓住晨住气的手。
“你摸一摸不就知道了。”
小鱼抓着少年的手腕,少年的掌心覆上小鱼的体侧,一路探寻未发育却柔软的曲线。就像被一种神秘力量驱使,晨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偏向,不觉已经摸到少女柔软的肚皮。小鱼丝毫不觉危险得任由少年向下探去,直至指尖触碰到双腿之间那处隐秘的所在。摸上那处软肉时,盲眼的少年也未曾知道这是什么,下意识地捏了捏。从神经传来的奇妙感觉使小鱼发出一声嘤咛,指尖探入内壁时少年才意识到摸到了什么,忙触电般弹开,红霞爬了满脸,直至耳根。
“你,你怎么连这里都让人摸啊!”
“这里是什么?”
小鱼第一次见这生在在自己腿间的女性器官,正如祂今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双腿。盲眼的少年也未接触过多的性教育,只是对男女之事有些似是而非的概念,一时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
”大概是,大概就是生孩子的地方。是不能给人看不能给人摸的地方!“
小鱼好奇地低下头探究那个器官,觉得构造有些像自己鱼尾上的缝隙,开心地叫起来:”我知道了,这就是你们人类的生殖腔。“
你们人类?晨住气已经彻底被这个奇怪的女孩搞糊涂了,只是先嗯嗯地应答着,垂下红得能滴血的脸,说一声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衣服,一溜烟钻进了卧室。小鱼仍好奇地研究着自己的双腿之间,这个人类说这里是不能看不能给别人摸的地方,也就是说生殖腔是不能给人看给人摸的,可是祭司总是碰自己鱼尾巴上的生殖腔啊。这个人类又说这里是生孩子的地方,可是人鱼都是从海底的树上挂着的茧里生长出来的。祭司倒是一直说等自己成年后会生下他的孩子,但自己也从弄未明白生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未及小鱼思忖完毕,少年便捧着一件裙子回来了。晨住气挠挠后脑,不好意思地开口:“家里还有一件我表妹以前的裙子,应该合你的身。你以后可记住了,裙子盖住的地方不能给人看,尤其是胸口和……那个东西,更不能给别人摸。”小鱼噢了一声,接过裙子研究了一下,囫囵套在身上。挂钟发出报时的铃音,晨住气叹了口气,对小鱼说人们马上要回来了,你该走了,随后又牵着小鱼的手,将祂送回了海边。小鱼刚要离开,却被晨住气叫住。
“你真的生活在海里吗?”
“真的。”
“你还会再来陆地吗?”
小鱼犹豫了片刻,如实回答:
“我不知道,也许明天会来,也许永远不会来。”
晨住气抿了抿嘴唇,说道:“如果你永远都不会再来。能让我摸摸你的脸吗?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小鱼面对着晨住气,又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我还会回来的话,你也可以摸我的脸啊。“
小鱼闭上眼睛,任由盲瞽少年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不同于方才量体度衣时的仓皇,少年掌心的动作仿若一种纯粹到神圣的感受。少年终于放下手,展开一个笑容。
”谢谢,你长得很漂亮。“
小鱼也咧开一个笑,露出一颗俏皮的虎牙,转身跃入水中。双腿化作鱼尾,人鱼穿着白色的裙子,消失在黄昏映照下的海平面。
”你骗人!你又看不见!“

被白色包裹的人鱼洄游在水中,深海是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所在,人鱼的眼睛却如同一切深海生物进化出了在幽暗之境中感光的功能。鱼尾摆动,欢快的弧度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小鱼还要再游,却兀地被什么东西扯住裙摆。小鱼回头看去,那是一条外表是雄性的人鱼,是祭司。
祭司拉着小鱼的裙摆将祂扯到自己身边,掀起那布料打量着。
”这是人类的礼物?“
小鱼点点头,祭司看着祂天真的面庞,发出一声冷笑。
”是人类的饵食吧。“
小鱼有些不开心,祂不喜欢祭司这么说晨住气,更讨厌祭司总是这样一副什么都知道而什么都不告诉自己的样子,小鱼知道没有人鱼会永远是对的。
祭司松开小鱼的裙子,无谓地耸耸肩:”这东西在海里泡着,很快就会烂掉的。“小鱼只哦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倔强。祭司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小鱼气鼓鼓的面庞:”我叫你不要再去陆地,你也不会听。你尽管去吧,只是你要装作人类,不能人类知道你是人鱼。剩下的一切人类会教给你,没有人鱼上岸久了后,不会嫌恶人类。“小鱼这才开心起来,神色中流露出欢忭的光彩,哼着歌游走了。祭司望着小鱼游走的背影,又发出一声喟叹,一面喃喃:”这就是女儿难搞的青春期吗……“

小鱼本来很无谓是否还要再次上岸,陆地并不那么无聊,却也有趣得有限,陆地上有有趣的人类,但也没那么有趣。只是被祭司拎起来教育后,小鱼反而生出了偏还要再上岸不可的心思。白色的连衣裙被小鱼收到了箱子里,那是从一艘沉船的残骸中捡到的。皮制的箱子中本来装着整箱的金银,全被小鱼倒了个干净,因为祂只需要这箱子。穿着裙子会影响游泳的速度,小鱼准备在上岸的时候再穿上它。因为晨住气说过,在陆地上必须穿衣服。
盲眼的少年每天午后都会来到海边,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孩曾经同他说过:”我也许明天会来,也许永远不会来。“尽管几乎已经过去一周,久到晨住气以为自己是否只是在勇士节的下午做了一个梦,晨住气还是每天都会来等待。海螺的声音又在岸边响起,从正午落寞到黄昏。晨住气又照常放下海螺,拾起盲杖,准备回家去,却猝不及防又被水花溅了一身。
”喂!“
是那女孩的声音。
晨住气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转过脸来朝着海的方向用盲杖探视。小鱼看见他焦急的样子,不禁咯咯笑了起来:”你很喜欢海边吗?怎么我每次来你都在啊。“晨住气颤抖着嘴唇,很想说道:”不是的,我每天来都是为了等你呀。“却被羞涩将舌头打了结,只是轻轻回答道:”是的,是的。“
自此之后小鱼总是来岸上,祂的到来仍旧没有规律,但是晨住气知道只要自己每天都在,就能每次都遇到她。大千世界有三千种游戏,一个盲眼的男孩的世界却很狭窄。他们的会面很多时候只是在海面散步,男孩讲着村子里发生的事——那也是别人告诉他的。人们对盲眼的男孩都有一种特别的信任,就好像他的眼睛是瞎的,所以他也是个哑巴。另一些时候他们会去晨住气的家里,晨住气的母亲早逝,父亲总是不在。盲瞽的男孩会读一些故事给小鱼听,都是极尽经典的文本。盲文写就的书籍比寻常的书厚而大,少年的指腹划过点状的凹凸,疯癫的王子在他口中叫喊自己要在“当他烂醉如泥、大发雷霆、淫榻寻欢时”杀掉自己的叔父;伊甸园中女人吞下苹果,始作俑者是一条越狱的蛇,从此路西法和女人彼此为仇、蛇的后裔和女人的后裔也彼此为仇。女人的后裔要伤蛇的头,蛇要伤他的脚跟。从海洋走出的生物在盲瞽的口中认识陆地的世界,仿佛听闻荷马传颂史诗的原始生民。

“她为她的床榻而悲叹,她多么不幸,在那上面生了两种人,给丈夫生丈夫,给儿子生儿女。”
不幸的皇后的脖子缠在摆动的绳子上,兼任人子的国王怒吼着抱下那尸体,摘下母亲佩带着的金别针,举起来朝着自己的眼珠刺去。血红的眼珠里流出的血便打湿了他的胡子,黑色血点一滴滴地下降。
“他们旧时代的幸福在从前倒是真正的幸福;但如今,悲哀,毁灭,死亡,耻辱和一切有名称的灾难都落到他们身上了。​”
感到少女抓紧了自己的胳膊,盲瞽的少年停下了语音。小鱼还沉浸在那悲怆可怖的故事中,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怔忡。祂感到自己的心自出生以来从未跳得如此之快,就像一下一下踩空了台阶。回过神来时眼眶中已经装满了惊惧的泪水,小鱼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带着哭腔问自己此时唯一可以依仗的少年:“这是为什么?”
晨住气没听懂小鱼说的话,于是小鱼补充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呢?”晨住气啊了一声,回答道:“你没听懂之前的故事吗?俄狄浦斯娶的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啊,他们还生了孩子。”小鱼摇摇头,双手抓得更紧:“不,不是。为什么伊俄卡斯忒会吊死,为什么国王要刺瞎自己的眼睛?”晨住气的手指又摸上方才的一段文字。
“因为他们在乱伦。”
“乱伦?”小鱼想得到更进一步的解释。
“母亲与儿子、哥哥与妹妹、父亲与女儿,相爱、做爱、生子,就是乱伦。”
“乱伦就是悲哀,毁灭,死亡,耻辱和一切有名称的灾难。”
盲瞽的少年抬起头,看不见自己眼前的,一张失魂落魄的面孔。

人鱼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
几乎每个种族都会幻想出的,人与鱼的奇美拉。从达尔文演化学的角度看,是一种中间得太过中间的中间生物。它们是胎生还是卵生?是哺乳还是非哺乳?用肺呼吸还是腮呼吸?编造故事者可以凭借自己的喜好随机选择,也许像鲸一样用肺呼吸皮囊会美丽些,但也有人觉得在颈侧生几道口子更具风情。无论如何,在这个故事里我们要接受的人鱼,并非它们,而是祂们。
祂们从“树”上产生,幼体包裹在可以被成为茧的果实中,没有有性生殖的能力也没有性器官,性别只有外貌上的区分。在人鱼的世界中,“摘下”新人鱼的果实的老人鱼,便是新人鱼的父亲抑或母亲,在人鱼世界中,这种规则与人类的血脉亲缘具有同样牢固的效力,因为人鱼的社会没有血缘,祂们这样繁殖了千百年。
“祭司”是鱼群的首领,也唯一拥有生殖器的人鱼,其原因可能是因为某种生殖与权力的关系而产生的隐喻对现实的投射,但总而言之这都是“树”的选择。人鱼中没有社会学家,所以从来没有人鱼思考过这是为什么。“祭司”的儿子会是下一任祭司,祭司只会是雄性,这也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
小鱼是个意外。

海的女儿游曳回大海,此行的目标是祭司。祭司意外而得的女儿近来似乎过分疏于与人鱼往来,而与人类交缠得太过。祭司还记得将祂从“树”上摘下时,周遭的人鱼们对祂柔和面容的惊呼。有些老者高喊这是一场灾异,更多的人鱼麻木不仁,似乎只要明天海水与天空不互相倒悬,发生什么都无所谓。甚至就算明天天空和海水掉个个儿,祂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进化掉鱼尾,生长出翅膀,没有一丝流连。那些悲切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人鱼是长命的物种,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永生,但是总有个体餍足了漫长的生命,也有个体葬身鱼腹或者人类的鱼叉之下。至少祭司说这是正常的,更多的人鱼仍然麻木不仁。
小鱼向祭司求取灵药,为了人类男孩的眼睛。祭司玩味地看着上半身有幼女形状的人鱼,问道:“你爱上他了吗?”小鱼摇摇头。祭司又问:“他爱上你了吗?”小鱼又摇摇头。这样的交流不会在小鱼与人类少年之间发生,祭司若有所思地围着小鱼游了一圈,继续问道:“如果他没爱上你,他要眼睛干什么呢?他不是已经习惯了黑暗中的生活吗?有什么东西是必须用眼睛来看而手指的触碰不能满足的呢?“小鱼答道:”他想看大海,他爱大海,他每天都到海边。如果永远看不见他就永远不能游泳,他跃入海中,迎面就会撞上礁石。“祭司又问:”那么如果你没爱上他,你为什么要替他治眼睛呢?“小鱼回答:”为了感谢。“
”感谢?“
小鱼点了点头。
”就像每一次人间火的绽放,希腊人都会念出普罗米修斯的名字。“
祭司咯咯笑了起来,伸手去捏小鱼的面颊,却被小鱼躲过。祭司捕捉到小鱼眼中流露出的惊惧,悻悻地收回手指,搓了搓指腹。
”你感谢他什么呢?“
小鱼沉默了半响,轻声答道:
”教我……认识了世界吧。“

祭司乃至人鱼这一物种,所掌握的全部神异都来源于”树“。要治好一个人类男孩因猩红热带来的眼疾,”树“给出的条件是一条人鱼的舌头。祭司摘下一片”树“的叶子递给小鱼,”树“的叶片的边缘有一种难以想象的尖利,在腐朽了所有铁器的海洋中,它是与鲨鱼的牙齿并存的利器。小鱼尽力将舌头伸长,叶片却难以触及舌根。祭司突然伸出大手向小鱼脆弱的脖子扼去,刀光一闪,那舌头便从小鱼嘴里跳了出来,看那样子,它是想往天上去的,可它只蹿上去一点点,还没有到头顶那么高,就往下掉了。看来,凡是血肉的东西都难与灵魂一样高扬。那段舌头往下掉了,小鱼的喉口发出声音。舌头落在“树”上,倾刻便消失,鲜红的血液弥漫在海水中,开出一朵朵无根之花。没有了舌头的叫声含混而没有意义。也许,从树上落下的第一只人鱼的第一声叫喊就是这样的吧:含混,而且为眼前这样一个混乱而没有秩序的世界感到愤懑。
祭司已经离去了,失去了舌头的人鱼失魂落魄地倚坐在“树”下,祂的鱼尾折起。“树”伸出一条极细的枝蔓,芽尖挂着一颗果实。“树”将它递到人鱼面前,小鱼只是看了一眼,却没有接。
“我有你的舌头,才能与你说话。”
耳畔突然传来声音,但那声音又仿佛不经过海洋,更像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小鱼环顾四周,并无任何生物,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挂着果实的枝柯又亲眠地蹭了一下小鱼的肩,小鱼才意识到,那声音是“树”。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关于你的父亲——在你们的体系内的父亲。”
小鱼不悦地蹙眉,心想:“人鱼不都是从你身上产生的吗,为什么是‘你们’呢?‘树’怎么会有如此傲慢的一副人类的口吻。”
树笑了笑。
“我与‘你们’是两个物种,寄物瓶中,出则离矣。我控制不了你们的行为,也决定不了你们的社会。”
小鱼惊诧于“树”居然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又一想便不觉奇怪,于是接受了与“树”的对话。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创造出了你,人鱼身上不应该出现女性的生殖器。他想要繁殖,同你,繁衍。”
小鱼的脑海中浮现出回忆,那些祭司过分暧昧的触碰、对自己鱼尾上生殖腔的打量,那些当时浑然不觉而经过人类的教导已经明了是什么意义的狎玩,还有“生孩子”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也会猜到,我不想人鱼用性繁衍。”
“那是乱伦。”
小鱼突然回答。
“树”沉默了。
本不应出现的人鱼双手摘下垂至面前的果实捧在手心。祂对“树”说:
“放心吧,我想到办法了。”

小鱼的腰上挂着锁链,蓝色鱼尾上鳞片剥落,尾鳍也残破不堪。祭司拽住小鱼的麻花辫,又将祂拎到自己面前,谓叹一声。
“你怎么总是没地方可去了又回来找我呢。”
失去舌头无法说话的人鱼向祭司比划着自己的际遇,如何被人类抓往后又备受折磨。祭司静静地看着祂,理解祂所想表达的意思,怜惜地抚摸祂受伤的鱼尾。
“然后呢,你想怎么办?”
小鱼眼中光芒明灭,比了一个手势,它的意思是复仇。祭司明白了祂,于是询问道:
“你想重生吗?”
祂看见小鱼点了点头。

在“树”下自杀的人鱼能获得第二次生命,舍弃先前的躯体而获得另一副肉身。尖叶刺入心脏,心头喷而出的鲜血撒在盘结在海底的根系。伸出的枝条将人鱼的尸身包裹,吸收殆尽后又伸出了新的枝干。祭司谛视着那飞速生长的茧,透过一层琥珀色的薄膜见到小鱼熟悉的脸,正安详地闭着眼。
飞速生长着的人鱼却并没有按祭司的预料迈入青春期,长出柔软的腰腹与乳房,反而极速拔高了身量,面部线条也变得立体锋利,精瘦的腰身与突出的喉结组成了少年的模样。祭司发现这未尽预料的谬误,发狂般拍打那隔绝了茧的内部与海洋的琥珀色外壳,却无济于事。已经成长得比祭司还高的少年睁开眼睛,欣赏着祭司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狡黠地展开一个露出虎牙的笑容。
一场戏剧的从始至终,“树”旁观着一切。
“这就是你的办法吗?”
“树”问。
“死过一次就是新生了。”
小鱼回答。
tbc

Notes:

开头和描写割舌头的部分借鉴的《尘埃落定》。

Notes:

模仿《三夫》,不知道写不写得完。